初名三变,崇安(《历代诗馀》及《词综》皆作乐安)人。景佑元年(1034)进士。(《词林纪事》卷四)
永为举子时,多游狭邪,善为歌辞。教坊乐工,每得新腔,必求永为辞,始行于世。(《避暑录话》卷三)
柳词骫骳从俗,天下咏之。遂传禁中。仁宗颇好其词,每对宴,必使侍从歌之再三,三变闻之,作宫词号“醉蓬莱”,因内宫达后宫,且求其助。仁宗闻而觉之,自是不复歌其词矣。(《后山诗话》)
尝有《鹤冲天》云:“忍把浮名,换了浅斟低唱?”及临轩放榜,特落之,曰:“此人风前月下,好去浅斟低唱,何要浮名?且填词去。”三变由此自称“奉旨填词”。后改名永,方得磨勘转官。(《能改斋漫录》卷十六)
历馀杭令,盐场大使。(馀杭旧志)
永亦善为他文辞,而偶先以是得名,始悔为己累。一西夏归朝官云:“凡有井水饮处,即能歌柳词。”言其传之广也。永终屯田员外郎,死,旅殡润州僧寺。王和甫为守时,求其后,不得,乃为出钱葬之。(《避暑录话》卷三)(案:曾敏行《独醒杂志》卷四:“柳耆卿风流俊迈,闻于一时。既死,葬于枣阳县花山。远近之人,每遇清明,多载酒肴,饮于耆卿墓侧,谓之吊柳会。”与叶说不同,姑附录于此。)
徐度尝记柳事云:“耆卿以歌词显名于仁宗朝,官为屯田员外郎,故世号柳屯田。其词虽极工致,然多杂以鄙语,故流俗人尤喜道之。其后欧、苏诸公继出,文格一变,至为歌词,体制高雅。柳氏之作,殆不复称于文士之口,然流俗好之自若也。刘季高侍郎,宣和间,尝饭于相国寺之智海院,因谈歌词,力诋柳氏,旁若无人者。有老宦者闻之,默然而起,徐取纸笔,跪于季高之前,请曰:‘子以柳词为不佳者,盍自为一篇示我乎?’刘默然无以应。”(《却扫编》卷五)
柳作《乐章集》,有毛氏汲古阁《宋六十家词》本,吴氏石莲庵刻《山左人词》本,朱氏《彊村丛书》本。朱本晚出,最善。
柳词格固不高,而音律谐婉,语意妥帖,承平气象,形容曲尽,尤工于羁旅行役。
康与之柳词亦自批风抹月中来。风月二字,在我发挥,二公则为风月所使耳。
柳七亦自有唐人妙境。今人但从浅俚处求之,遂使金荃、兰畹之音,流入挂枝、黄莺之调,此学柳之过也。
柳词总以平叙见长,或发端,或结尾,或换头,以一二语钩勒提掇,有千钧之力。
耆卿为世訾謷久矣!然其铺叙委婉,言近意远,森秀幽淡之趣在骨。耆卿乐府多,故恶滥可笑者多。使能珍重下笔,则北宋高手也。
柳耆卿词,昔人比之杜诗,为其实说无表德也。余谓此论其体则然;若论其旨,少陵恐不许之。耆卿词,细密而妥溜,明白而家常,善于叙事,有过前人。惟绮罗香泽之态,所在多有,故觉风期未上耳。
耆卿词,曲处能直,密处能疏,奡处能平,状难状之境,达难达之情,而出之以自然,自是北宋巨手。然好为俳体,词多媟黩,有不仅如提要所云“以俗为病”者。《避暑录话》谓:“凡有井水饮处,即能歌柳词。”三变之为世诟病,亦未尝不由于此。盖与其千夫竞声,毋宁白雪之寡和也。
屯田,北宋专家,其高浑处不减清真。长调尤能以沉雄之魄,清劲之气,写奇丽之情,作挥绰之声。私辑柳词之深美者,精选三十馀解,更冥探其一词之命意所注,确有层折,如画龙点睛,神观飞越,只在一二笔,便尔破壁飞去也。盖能见耆卿之骨,始可通清真之神。不独声律之空积忽微,以岁世绵邈而求之至难,即文字之托于音,切于情,发而中节,亦非深于文章,贯串百家,不能识其流别。
耆卿词,当分雅、俚二类。雅词用六朝小品文赋作法,层层铺叙,情景兼融,一笔到底,始终不懈。俚词袭五代淫诐之风气,开金、元曲子之先声,比于里巷歌谣,亦复自成一格。
耆卿写景无不工,造句不事雕琢。清真效之。故学清真词者,不可不读柳词。耆卿多平铺直叙。清真特变其法,一篇之中,回环往复,一唱三叹。故慢词始盛于耆卿,大成于清真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