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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词”“曲”二体,原皆乐府之支流;特并因声度词,审调节唱,举凡句度长短之数,声韵平上之差,莫不依已成之曲调为准;复因所依之曲调,随音乐关系之转移,而“词”与“曲”各自分支,别开疆界。
宋翔凤云:“宋元之间,词与曲一也;以文写之则为词,以声度之则曲。”(《乐府馀论》)“词”“曲”皆有“曲度”,故谓之“填词”,又称“倚声”,并先有“声”而后有“词”;非若古乐府之始或“徒歌”,终曲知音为之作曲,被诸管弦也。
中国音乐,自汉魏以迄隋唐,为一大转变。所谓《房中》旧曲,九代遗声,与夫“西曲”“吴声”,并渐销歇于陈隋之际。宋王灼云:“盖隋以来,今之所谓‘曲子’者渐兴,至唐稍盛;今则繁声淫奏,殆不可数。古歌变为古乐府,古乐府变为今曲子,其本一也。”(《碧鸡漫志》)此所谓“今曲子”,即“词”所依之声;其法原出龟兹人苏祗婆。自周武帝时,传入中国(详《隋书·音乐志》);至隋唐间而西域乐大盛,且渐普遍于民间;所谓“自开元已来,歌者杂用胡夷里巷之曲”(《旧唐书·音乐志》)是也。
据崔令钦《教坊记》所载开元以来“燕乐杂曲”,至三百馀曲之多;唐宋人填词,即多用其中“曲调”。《宋史·乐志》亦云:“燕乐自周以来用之。唐贞观增隋九部为十部,以张文收所制歌名燕乐而被之管弦。厥后至坐伎部琵琶曲盛流于时,匪直汉氏上林乐府缦乐,不应经法而已。宋初置教坊,得江南乐,已汰其坐部不用。自后因旧曲创新声,转加流丽。”燕乐以琵琶为主,而张炎言协音之法,亦取正于哑筚篥(详《词源》下);筚篥亦出胡中,而为燕乐中之主要乐器;故谓“词”为依“燕乐杂曲”之声而成,可无疑也。
西域乐流行既久,渐染华风,所谓“因旧曲创新声”,不免流于靡曼。金元崛兴沙塞,所用纯粹胡乐,嘈杂缓急之间,旧词至不能按;乃更造新声,而北曲大备(参用吴梅说);所谓“以吹笳鸣角之雄风,汰金粉靡丽之末俗”(《词馀讲义》)是也。明王骥德叙南北曲之渊源流变云;“入宋而词始大振,署曰‘诗馀’,于今曲益近,周待制、柳屯田其最也;而单词双韵,歌止一阕,又不尽其变;而金章宗时,渐更为北词;如世所传传董解元《西厢记》者,其声犹未纯也。入元而益漫衍,其制栉调比声,‘北曲’遂擅盛一代;顾未免滞于弦索,且多染胡语,其声近噍以杀,南人不习也。迨季世入我明,又变而为‘南曲’,婉丽妩媚,一唱三叹;于是美善兼至,极声调之致。始犹南北画地相角,迩年以来,燕赵之歌童舞女,咸弃其捍拨,尽效南声,而北词几废。至北之滥,流而为《粉红莲》、《银纽丝》、《打枣竿》;南之滥,流而为吴之《山歌》、越之《采茶》诸小曲,不啻‘郑声’,而各有其致。”(《曲律》)据王所言,南北曲之不得不随音乐关系为转变,又可知矣。
“词”为文人娱宾遣兴之资,以“清讴”为主,不与舞蹈同用;欧阳炯所谓“绮筵公子,绣幌佳人,递叶叶之花笺,文抽丽锦;举纤纤之玉指,拍按香檀”(《花间集序》)者,可想见其意趣。南北曲之“小令”、“套数”,其应用亦与“词”同;“套数”之曲,元人谓之“乐府”,作“小令”与五七言绝句同法,要酝藉,要无衬字,要言简而趣味无穷(并见《曲律》),实与唐五代之“令词”相仿,特“曲调”变易耳。今故以“词”“曲”同篇,借见演化之迹云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