予往年读陆放翁诗,至“自恨不如云际雁,南来犹得过中原”之句,未尝不悲其志而悯其遇。后又读杨诚斋《过淮河》三绝句之一云:“两岸舟船各背驰,波痕交涉亦难为。惟馀鸥鹭无拘管,北去南来自在飞。”时适困居上海,每行过所谓“越界筑路”,辄暗诵此诗,未尝不怆然涕下也。
予最喜诵岳鄂王《小重山》词:“昨夜寒蛩不住鸣。惊回千里梦,已三更。起来独自绕阶行。人悄悄,帘外月胧明。 白首为功名。旧山松竹老,阻归程。欲将心事付瑶筝。知音少,弦断有谁听?”以为沉郁悲壮,远胜于世共传诵之《满江红》一阕。惟欲戏为作一转语云:“尽管没有人听,我依旧要拼命的弹,好教一般醉生梦死的人,有些警觉,何况知音还有呢”。
每念河山残破,满目疮痍,平生师友知遇之恩,父母鞠育教诲之德,曾未能少图报效,心之忧矣,白发横生。偶忆王静安先生词云:“闲愁无分况清欢”,愈觉其沉痛入骨也。
(原载《同声月刊》创刊号,1940.12.20)