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世言宋诗,大抵以元祐诸贤为矩则;其脱离唐诗面目,而自成体格者,亦极其致于苏黄二家。南宋国势衰微,人怀悲愤,激昂蹈厉之音作,而向之以才智、学问,议论为诗,尽情驰骋者,其风稍杀矣。
陈与义生于北宋末造,南渡后,避乱襄汉,转湖湘,逾岭峤,而诗格大变。刘克庄称:“元祐后,诗人迭起,不出苏黄二体。及简斋(与义别号)始以老杜为师。建炎间,避地湖峤,行万里路,诗益奇壮,造次不忘忧爱。以简严扫繁缛,以雄浑代尖巧,第其品格,当在诸家之上。”(《后村诗话》)其诗如《伤春》:
又如《牡丹》:
皆所谓:“感时抚事,慷慨激越,寄托遥深,乃往往突过古人”(《四库提要》)者也。
南宋偏安局定之后,诗人有尤袤(字延之,无锡人)、杨万里(字廷秀,号诚斋,吉州吉水人)、范成大(字致能,自号石湖居士,吴郡人)、陆游(字务观,号放翁,越州山阴人),合称:“尤杨范陆”,为南宋四家;或有萧德藻(字东夫,号千岩老人)而无尤袤;然二人诗集皆不传,所可称述者,惟杨、范、陆三家耳。”
游诗法传自曾几(字吉甫,号茶山,赣县人),几诗以杜甫、黄庭坚为宗。赵庚夫题《茶山集》云:“咄咄逼人门弟子,剑南已见一灯传”(《诗人玉屑》)。可想见陆诗渊源所自。陆诗迈绝时流处,即在其忧国之壮烈抱负,充分表现于字里行间;其富于爱国心,亦受几之感化。尝跋几奏议稿云:“无三日不进见,见必闻忧国之言。”赵翼称游“以一筹莫展之身,存一饭不忘之谊,举凡边关风景,敌国传闻,悉入于诗。或大声疾呼,或不忘之谊,举凡边关风景,敌国传闻,悉入于诗。或大声疾呼,或长言永叹,命意既有关系,出语自觉沉雄”(《瓯北诗话》)。陆诗成就之惊人,盖受多方面之影响;其歌行又往往与岑参相近。且居蜀日久,恒出入军中;故其诗激壮悲凉,足以作懦夫之气;近体律绝,皆充满热情,而七绝尤工。兹录二首以示例:
《建安遣兴》
《示儿》
成大在四家内,官位最高。尝充四州制置使。陆游入蜀,曾往依之。晚年退隐苏州之石湖。词人姜夔(字尧章,番阳人)亦受礼遇。其诗初学李贺、王建,颇有关涉社会问题之作,如《催租行》、《缲丝行》、《后催租行》等篇是。其《催租行》之末段:
足见当时官吏欺侮百姓情形。迨退隐石湖,始专为田园诗,而自成风格。尝作《四时田园杂兴》六十首,描写农村风味,颇能体贴入微。例如《夏日田园杂兴》:
杨万里尝称其诗云:“大篇决流,短章敛芒,缛而不酿,缩而不僒;清新妩丽,奄有鲍谢;奔逸俊伟,穷追太白。”(《石湖全集序》)殆非溢美之辞也。
万里立朝多大节,然特以诗名。方回称其“一官一集,每集必变一格”(《瀛奎律髓》)。其自作《荆溪集序》云:“予之诗始学江西诸君子,既又学后山(陈师道)五字律,既又学半山老人七字绝句,晚乃学绝句于唐人。”又云:“于是辞谢唐人及王、陈、江西诸君子,皆不敢学,而后欣如也。”终乃“万象毕来,献予诗材,盖麾之不去,前者未仇,而后者已迫,涣然未觉作诗之难也。”万里经几许训练,乃欣然有得,有一任自然,其成功仍以七绝为最大;出语浅白,而折叠赴之,令人玩味无穷。例如:
《夜坐》
《明发房溪》
万里晚年,最喜称道刘(禹锡)白(居易),宜其力求浅白,而颇接近民歌也。
南宋诗人,除上述三家之外,能卓然自树者,实不多觏。后起有“永嘉四灵”,其人为徐照(字道晖,一字灵晖)、徐玑(字灵渊)、翁卷(字灵舒)、赵师秀(字紫芝,号灵秀),皆永嘉人,工为唐律,专以贾岛、姚合为法。《四库提要》称:“四灵之诗,虽镂心鉥肾,刻意雕琢;而取径太狭,终不免破碎尖酸之病。”(《芳兰轩集提要》)其不足跻于诸大家之列可知。
江湖派继“四灵”而起,其间作者,除姜夔、刘克庄(字潜夫,莆田人)、戴复古(字式之,天台黄岩人)、方岳(字巨山,号秋崖,新安祁门人)四家外,类皆不足称述。所谓“江湖派”者,以钱塘书肆陈起(字宗之)能诗,凡江湖诗人,俱与之善,刊《江湖集》以售(《瀛奎律髓》),所录凡六十二家;而姜夔、洪迈皆孝宗时人,不应与诸家并列。此派之不为人重视,从可知矣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