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词中之“令曲”,盖出于尊前席上,歌以侑觞,临时倚曲制词,性质略同“酒令”。《全唐诗话》:“中宗宴侍臣,酒酣,各命为《回波辞》。”据《乐府诗集》:“《回波》,商调曲,唐中宗时造,盖出于曲水引流泛觞也;后亦为舞曲。”《回波》为六言四句体,近似《三台》;当时李景伯、沈佺期、裴谈等,皆曾于侍宴时为之,可想见令词命意之所在。诗人对于令词之尝试,较之“慢曲”为早,亦缘其体近“绝句”,且于宴饮时游戏出之,故易流行于士大夫间也。
开元、天宝间,为以绝句入曲之极盛时代;倚曲填词之风气,犹未大开。直至贞元以还,诗人始渐注意新兴乐曲,而从事于令词之尝试。韦应物、王建并有《三台》、《调笑》之作;《三台》六言四句,未脱“绝句”形式;《调笑》则纯粹后来长短句词体也。二家之词,并见《乐府诗集》。兹各录一阕示例:
《宫中调笑》韦应物
《宫中调笑》王建
戴叔伦(字幼公,金坛人)同时有作,风气渐开;刘禹锡、白居易继之,始特注意。禹锡《忆江南》题云“和乐天《春词》,依《忆江南》曲拍为句”(《刘梦得外集》四),则已明言依曲填词矣。其一阕云:
居易亦作《忆江南》三阕,其一云:
刘白并能接受民间文艺,所为《竹枝》、《杨柳枝》、《浪淘沙》诸曲,虽仍为七言绝句体,而已采用民歌音节及其风调。《忆江南》则直依“曲拍”为句,下开晚唐五代之风。词本出于“胡夷里巷之曲”,必至刘白诸人,始果于尝试者,非偶然也。
令词至晚唐,已如奇葩异卉之含苞待放;作者有唐昭宗、司空图、韩偓、皇甫松等,而温庭筠最为专家。《旧唐书·文苑传》称:“庭筠士行尘杂,不修边幅,能逐弦吹之音,为侧艳之词。”孙光宪《北梦琐言》又言:“温庭筠词有《金荃集》,盖取其香而软也。”庭筠为诗,本工绮语,举胸中之丽藻,以就弦吹之音,遂为词坛开山作祖。向所谓“胡夷里巷之曲”,一经改造,镂金错采,悉以婉丽之笔出之,遂进登“大雅之堂”,开“花间”一派之盛,其代表作中《菩萨蛮》云:
刘熙载称“温词精妙绝人,然类不出乎绮怨”(《艺概》),如此类之作是也。又如《梦江南》:
则气体清疏,饶有唱叹之音,不徒以金碧眩人眼目矣。
诗人尝试填词,至庭筠遂臻绝诣;运思益密,技巧益精。然其末流往往文浮于质,徒资王公大人以为笑乐,而不足以道里巷男女哀乐之情;此亦文学进展所必然,不必以相诟病也。